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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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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6.2℃

**[哪怕要打破那一道次元壁,我也想好好地,看看你。]**

浮游在半闔的眼皮上的光就像是柔軟的絨毛。

暖暖的日光似乎有讓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都變得懶散下來的奇怪魔力,連赤羽業這種完全靜不下來的性格的人都忍不住在太陽底下打起了瞌睡。

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的感覺很不賴,尤其是在他翹了課的情況之下——越是被約束就越是想要掙脫開來,這種難得的假日就讓中二又叛逆的赤羽業覺得更加的愉悅了。

熨帖著皮膚的貼近身體上溫度的風卷起身邊的青草氣息,輕輕淺淺的味道很容易地撩動起了大腦中最柔軟最觸動人心的記憶。赤羽業躺在大樹下的草坪上,整個身體舒適地伸展開,一只手臂擱在額頭處,怎麽看怎麽氣定神閑。

公園裏的白鴿伴隨著椚丘中學的放學鈴聲振翅而飛,在湛藍的晴空上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也許,沒有人會記得它們從這裏飛過這件事情;但是天空是最忠誠的見證者,幾百萬年來一直不曾坍塌的無比靠譜的它,一定會拼命地記住即便是一只飛過空中的小小的鳥兒。因為本身就包羅著萬物的它比任何一個人類都要清楚萬物平等的道理。

人類和人類的相處,人類和其他物種的相處,從某一方面來說,“交流”或者“相遇”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

在這世上有幾百億的人,每一個人都擁有著不同的人生軌跡。不同的人,進入他人的世界,軌跡有那麽一部分重疊,接著又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重新變得與平常無異。相遇、了解、交好、交心、厭煩、揮別,本身就是一個無法逃避的、人與人之間的死結輪回。

中二病少年素來不喜和別人交流,原因自然是有自傲的成分在,而更多的卻是擁有著“中二”屬性兼“毒舌”並且患上了“不鬧事會死癥”的赤羽業根本沒有辦法和正常人好好交流——能和他好好交流的人估計得擁有著看見哈雷彗星朝自己飛奔而來都能保持淡定的強大心理。

身邊沒有什麽熟悉的人,班上的話,要說關系比較好的也就只有一個叫潮田渚的少年。喜歡獨來獨往的赤羽業,偶爾也會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放下鐘愛的游戲手柄,靜靜地看著夜空發發呆。

人生而孤獨。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明明覺得“孤獨”二字和赤羽業這個人本身就扯不上幾毛錢的關系,但是造物主刻在骨子裏的那一種對於孤獨情感的敏感情緒,卻總是要命地折磨著他這個人。而這樣的感覺,在夜晚萬籟皆息的時候最為明顯。

無力感、孤獨感、迷茫失措,常常是在這樣適合的時刻,跑到沒有任何防備的左心房裏,像是小魔鬼似的尖叫著跳躍著,如吸了水的海綿一樣帶著能摧毀掉每一個人體的力量,一直一直膨脹下去。

真是厲害啊,每一個人。

忍受著能把人逼瘋的孤獨的每一個人,都是非常厲害得讓人忍不住讚嘆歌詠的存在啊。

——不管是無憂無慮的國小學生。

——不管是開始為升學煩惱的國中生。

——不管是頂著社會壓力拼命工作的大人們。

——不管是那些研究孤獨論已經研究到走火入魔的人。

他們都是這世界上最獨孤又最堅強的英雄。

日頭西斜,暖光的溫度似乎也開始冷卻下來。赤羽業恍恍惚惚地睜開猩紅的眼,半撐著身體坐起來,隨著這樣的動作而滑落右手擡起揉了揉睡得有些發疼的太陽穴,半瞇著的眼過了一晌才適應了睜眼後撲面而來的強光。

“啊,居然真的睡著了……”赤羽業撓撓後腦勺,嘟囔著,聲音聽不出什麽實質性的情緒。轉過頭的時候,夕陽已經爬上了半邊天,瑰麗的紅色染在發上,有幾分相得益彰的味道,“嘛,該回家了~”

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的赤羽業幹脆地從地上爬起來,哼著不成曲的小調踏著步子歡快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六了……

周六了呢。

那封每周周六放學夕陽落下是準時出現在信箱裏的信,也該乖乖地待在它該待的地方,等著赤羽業去看貨驗收了吧?

啊,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莫名地有些期待起來了。

赤羽業踩著流淌了一地的夕陽,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

“業君:

你好。很抱歉又來打擾你了,但是給你寫信已經變成了生活中一個無法抹去的習慣,所以,任性的我依然沒有忍住,如果浪費了你寶貴的時間,還請見諒。

沒想到日子過得那麽快。在我看來,只是時針在鐘表上輕巧地轉了幾圈的時間,我就已經完成了初二的學業。今天參加完休學儀式,過完暑假的我,就要正式變成一個即將面臨中考的初三學生了呢——啊,雖然老師說,我們已經是初三生了。

這樣一想,還是覺得有些不舍。好像當初初一剛剛進學校的畫面還歷歷在目,轉眼間我就又要和大家揮手告別了。但是……我不會難過的哦,就像是我知道人的生老病死是必然一樣,我也可以坦然地接受著和同學們的分別。

就像我不會強求非得去你的世界見到你一樣,我同樣不會強求一定要和大家永遠在一起。‘永遠’二字,限制的不只是同學與同學之間的身體距離,還有心理上的距離。凡事物極必反,過度的相處只會讓人覺得反感……不知道這樣奇怪的想法,能不能得到你的讚同呢?

回頭看看來時的路,不知不覺,業君,我給你寫信已經將近一年了呢——每周一封的頻率,就像是做周記作業一樣……啊,當然,我並沒有把‘給業君寫信’這件事情當做是作業,這是我發自內心想要做的事情呢。

這一年,業君,在你的世界裏,又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呢?恣意生活的你,想必過得也很是愉快吧。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聽我說說這裏的事情嗎——好吧,反正我也已經寫下來了,業君不看也不行了吧?

我這裏過得不太好——自從我第一次給你寫信開始,班裏的女生就經常拿二次元的大家來嘲笑我,說著‘那些都是虛假的’這種自以為是的話。但是,難道她們所喜歡的就能變成現實嗎?韓星就真的觸手可及了嗎?

……抱歉,也許話說得不好聽,可是我實在是忍不住。

能帶我那麽多難以言喻的感動的二次元的大家,怎麽可能是假的呢!我一直,一直一直都堅信著,你們在我們無法去到的地方,活得開開心心的,和我們過著同樣令人心動的精彩生活。

已經晚上十二點了。每每這時,我心中都有無盡的思念湧上來,流淌在筆尖,而想要見你的心情,愈來愈急切。

業君,不知不覺地,又寫了那麽長的一封信。希望你不會嫌我太啰嗦,也希望你不會討厭這樣膽小懦弱的我。

晚安,業君。祝

天天開心!

蘇瓊

2014.6.25”

看完信的赤羽業長舒了一口氣,眼角的疲憊一掃而光。

一如既往讓人舒心的文筆和文風,一如既往的溫柔筆觸,來自於這個叫“蘇瓊”的和他年齡一般大的中國女孩兒……嘛,也許是來自於和他不同世界的人?

這個叫蘇瓊的,是從赤羽業上初二開始沒多久開始給他寫信的,原本寫信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對於不認識的人,赤羽業也不想多加理睬。然而,信中的內容卻讓他對這封信的主人產生了好奇感——

蘇瓊說,她和赤羽業不在同一個世界裏。

哈?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一樣的,不在同一個世界裏怎麽可能把信寄到他的手裏呢?更讓他有笑得狠狠捶地沖動的是,蘇瓊還說,赤羽業是一部名為《暗殺教室》的漫畫裏的人物……

救命!能不能別鬧了!說起漫畫,赤羽業也沒少看,但是突然有一天,有人跑過來告訴你:“其實你是漫畫你的人你的人生早就被決定好了你信不信?”

赤羽業一定會獰笑著抓住那人的臉然後把他糊到墻上去。

看完第一封信的赤羽業,腦子裏跳出了兩個大字——“扯淡”!

原本以為只是某人想要捉弄他而刻意制造出來的惡作劇,為了找出背後的“真兇”,赤羽業甚至還特意周六提前放學回來等有人把信放進信箱裏然後抓住這個人。然後……然後就發生了很玄幻的事情:

一封信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悠悠地悠悠地從半空中,飄進了信箱裏,出現在了驚得目瞪口呆的赤羽業的眼前。赤羽業面色扭曲地擡頭看了看天,天空湛藍萬裏無雲,天氣比哪一天都要好,大白天見鬼的幾率低之又低。

這種超出科學範圍的事情顯然不在赤羽業的世界觀範圍內,於是赤羽業沈默著把信拿走了。

接受這種玄幻的事情顯然需要非常強大的承受能力,恰好赤羽業就有著這樣的能力。在見了N次“鬼”之後,徹底淡定下來還有精力拿著DV把過程拍下來的赤羽業不再糾結這封信的來源,而開始研究信中的內容。

據蘇瓊自己說,她來自於中國浙江,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學生。性格軟弱、怯懦,無法和身邊的人進行正常的交流,因為總是感覺和她們不在同一個世界裏。平日裏唯一的愛好就是看動漫和漫畫,也就因此認識了赤羽業。

蘇瓊說:“從見到業君的第一眼起,我就喜歡業君,非常非常的喜歡。”

這種突如其來的莫名的告白弄得赤羽業非常不好意思地紅了臉,盡管他連蘇瓊長什麽模樣都不知道。但是從蘇瓊的字裏行間,赤羽業都可以感受到蘇瓊的溫柔、細膩、小心翼翼,信中所寫的每一件瑣碎小事,都能讓赤羽業平靜下來。

——似乎蘇瓊這個人,本身就帶著讓人平靜下來的魔力吧。

從來沒有見過蘇瓊的赤羽業,卻這樣堅信著。

這一年來,赤羽業對這封來自異次元的信的態度從不相信變成了相信,從無所謂到習慣再到後來的期待,這些變化讓赤羽業本身都覺得非常奇怪,畢竟他本身就不是喜歡和他人交流的人。

然而,當有一天,赤羽業萌生出要給蘇瓊回信的念頭的時候,他自己都嚇了一大跳。

是瘋了麽他?居然想給一個說著自己不存在的人寫信?赤羽業這樣嗤笑著自己。

——但是。

——如果僅僅是有著“想回信”的他是瘋子的話。

——那麽……

——一直寫著無人回信的信的蘇瓊,在別人的眼裏又會是怎樣的存在呢?

那個世界的蘇瓊,忍受著無人理解的寂寞,深愛著二次元的她,在別人的眼裏,可是異類一樣的存在啊。

赤羽業突然在某一個瞬間覺得既是惶恐又是心疼。

心疼那個溫柔的卻總是被人排斥不被人理解的蘇瓊,惶恐蘇瓊也許哪一天就再也堅持不下去而放棄給他寫信了。不安如同細密的絲線一般纏繞在心頭,等到赤羽業終於終於下定決心要給蘇瓊寫信的時候,他才猛地發現——他根本沒有蘇瓊的地址。

但是有什麽關系呢?蘇瓊不是照樣沒有他的地址麽?也不是照樣把信寄到了他這裏嗎?

最終結果卻讓赤羽業失望萬分。

那些赤羽業滿懷期待寫好的信,那些他刻意讓自己的字看起來端正又好看的信,那些溫柔地回應了蘇瓊的感情的信,都沒有寄出去。

……一封都沒有。

根本沒有把信寄出去的辦法——不管是寄出去也好,不管是燒掉也好,蘇瓊的來信裏,從來沒有提到過“她收到了回信”這一件事情。

赤羽業這輩子都沒覺得這樣挫敗過。

就像是只有蘇瓊能看見赤羽業一樣,就像是只有蘇瓊了解赤羽業一樣,就像是蘇瓊的感情是單向的一樣,那封信的走向也是單向的:只能從蘇瓊的世界來到赤羽業的世界,而無法從赤羽業的世界,去往蘇瓊的世界。

時間久了,赤羽業隱隱地能夠感覺到,信寄不出去不是因為別的什麽,是因為他對蘇瓊的感情,遠不及蘇瓊對他的來得熱烈和深刻。明白了這一點的赤羽業不再做無用功,回信每次都會寫,卻沒有一次會去寄。

赤羽業記起來,有一次蘇瓊在信裏寫到:“世界與世界之間,總是存在著無法跨越的距離,阻擋著不同世界的人的相互交流。然而,業君,我卻一直堅信著,我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傳達給你。”

既然次元壁厚得難以打破,那麽這封打破次元壁而來的信,又承載了那個叫蘇瓊的女孩兒的多少的情感呢?

赤羽業閉著眼,微微地勾起唇角:放心,你的感情,我都收到了。

十四歲的赤羽業在自己吹生日蠟燭的時候,在心裏許下這樣的心願:

“就算不能見面,也請把我的心意傳達給你。”

——蘇瓊,我真的很想見你。

——哪怕要打破那一道次元壁,我也想好好地,看看你。

【TBC】

作者有話要說: QUQ這篇文意外地受到大家喜歡,我我我有些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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